四川勘災所見所感-電訪NCREE副研究員林主潔

撰文 張國儀
照片提供 柴駿甫 林主潔

為持續關心四川震災之後續情況，本期杜風也特別電話訪問了國家地震工程研究中心(NCREE)勘災小組成員之一的林主潔副研究員，為我們說明前往四川當地勘災所見之狀況。

讀者可以在國家地震工程研究中心提供下載的《四川勘災報告》中看到許多照片，林主潔提到：「其實照片中建築物下方都是屍體，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就直接爬到瓦礫堆上拍照，結果遭到抗議，才知道下方還有屍體。但是因為倒塌的樓房數量實在太多了，真的無法一一用怪手挖開，只能採用爆破方式，全部炸掉之後，再以重機來清理，所以很多罹難者的屍體就永遠都找不到了。」

漢旺鎮棉竹第三醫院因建物倒塌而喪失其醫療功能

九龍鎮崩塌之小學校舍

遺體保存與處置，困難重重
林主潔說，當年臺灣921地震他也曾前往現場，對比這一次川震，在遺體的保存與尊重上，可以說臺灣做得稍好一些，例如，921時，有許多冰櫃運到震災現場來保存屍體。然而話說回來，誰不希望自己過世親人的遺體得到尊重，但是以這一次川震的災害規模及程度來看，要能做到保存遺體，實際上有著非常大的困難。再加上屍體腐爛後有可能造成傳染疫情擴散，在不得不的情況下，只能將之就地掩埋或焚化。不過這一次地震之後，大陸人民應該也會體認到關於災害屍體這處理該有如何的準備。此外，有些村落整個被土石流掩埋了大概有五、六十公尺深，救難人員完全沒有辦法做什麼處置，只能在當地蓋一個紀念碑了。

救災速度之快，令人印象深刻
此次前往四川勘災，讓林主潔體認非常深刻的是，大陸救災的速度之快與效率之高。5月12日大地震發生，短短12天的時間，供災民暫時棲身的組合屋已部分搭建完成，且建築物的爆破與清理也同步進行，這在此等規模的災害中，算得上效率驚人。就林主潔的觀察，大陸這一次的救災工作，不論是搶救、清理、偃塞湖等的處置，全部都是進度超前的。他也提到，歐晉德執行長曾在當地遇上來自杭州的消防救難隊，他們不但是獲得國際認證的專業團隊，所擁有的裝備更是先進精良，其中甚至有些器具是臺灣所沒有的。更重要的是，這一支隊伍的人數相當龐大。此外，林主潔也特別提到，此次震災後，大陸在疫情的控制上，也處理得不錯。

過渡安置用活動板屋之組合過程

建物偷工減料？
至於新聞媒體上提到校舍醫院偷工減料是造成此次傷亡慘重的一個重要因素，林主潔特地就其觀察做了說明。
他提到，四川當地的建築物總約略分成三類：

1. 磚造房。此為老式的一層樓建築，磚牆、木梁的結構，原本便完全沒有防震的能力。

2. 使用磚柱，搭配RC預鑄中空樓板的2~6層樓房屋，也是這次新聞媒體中提到所謂的『豆腐渣』樓房。一位自成都來參加NCREE四川地震研討會的人士表示，二十年前在四川很流行這樣的建築工法。不過林主潔也說，其實原本這類房屋的工法即是如此，並不能說這是偷工減料。至於造成慘重傷亡的原因則在於，結構系統無法抵抗側向力，房屋在地震時是整棟坍落，而非傾倒，使得在房子中的人幾乎無法有逃生或存活的機會。

3. 鋼筋混凝土房屋。林主潔提到，關於這一類房舍是否有偷工減料的問題，要看原始的房屋設計圖才能知道，在此無法做出定論。他也特別說明，勘災中應避免做出論斷，只能就所見提出看法，有許多背後的因素是勘災人員一時之間無法得知的，後續還需要查閱相關建築資料才行。

此外，林主潔認為，其實要說大陸的房子蓋得不好，也並非如此。「想想看，成都離震央九十公里，但是成都市內的樓房都沒有大礙；反觀當年921，台北市離震央一百多公里，竟然還倒了好幾棟樓，像是東興大樓、博士的家等等。」這一點，著實值得我們深思。

棉竹棚花村原為發展年畫之模範農舍，但於地震中全村毀於一旦

中國人韌性之堅強
在這一次勘災中，另一個讓林主潔印象深刻的便是見到了中國人堅強的韌性。就他的觀察，大部分的災民都還是樂觀向前的。有人已經開始插秧種田，市集也已開始有交易活動。對災民來說，人還是要活、日子也還是要過下去的。從照片中其實根本看不出才經歷過那麼大的災變。此外，大陸的媒體，例如新華社等，也都積極鼓勵災民趕緊站起來重新生活。整個中國社會都散發一種災民不該一直自憐自艾，而是要積極尋求自立更生的堅強氛圍。林主潔說，之前他也曾去印尼勘災，他深深感覺到，在物質生活比較貧乏的地區，人們的韌性比較強，而且也比較懂得苦中作樂。

這次勘災，NCREE人員也去訪問了當地的臺灣亞洲水泥公司。水泥公司人員提到，在當地，雖然有時房屋規範規定使用強度3000 psi 的水泥，但是有些經濟能力負擔不起的居民，可能就會買強度1000 psi 的水泥，再加上當地審查如果比較鬆散，很容易就會違反建築法規。不過由於當地居民的房子有很大部分都是自己蓋的，所以房子被震倒了，他們不會、也無法埋怨別人。只不過很重要的一點是，林主潔說，經過這一次大地震，中國人終於意識到學校與醫院建築的防震是非常重要的。在臺灣，學校與醫院建築的耐震重要係數都比一般房屋要高許多。

農民已開始插秧從事農作生產

四川人是怎麼想的？
觀察四川當地人，林主潔說，一直以來四川被稱為天府之國，總是別人有難時來求倚靠，沒想到這次竟在一瞬之間，落難至此，大家心中應該還是頗有些衝擊難解。不過，林主潔很肯定地說，四川災民對於政府、解放軍，以及國內外所有來幫忙的救難人員都是非常感激的。林主潔說了個小故事來證明：在成都時，他與柴駿甫研究員一起去星巴客買咖啡，當時他們身上穿著NCREE的夾克。店員與他們聊天時，看到了夾克上的標誌，就問了句：「你們是來救災的嗎？」便主動將飲料自小杯升級為大杯，以示感謝，而這份心意，也讓眾人備感溫馨。

想知道更詳細的勘災報告，歡迎至國家地震工程研究中心首頁下載：《四川勘災報告》